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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們回山後,待到晚上才又出來。山上一切都好,空閒數月的房間沒有積下太多灰塵,看的出來經常有人打掃,而山裡就只住著他與師傅,是在誰清理一目瞭然。

 

今天是上元節,家家戶戶都掛上了燈籠,熒熒橙光在黑夜中浮出一朵朵暖花,黑夜也顯得不那麼寂寥。

 

他們信步閒逛,若無其事的在一道道惡意的視線中穿梭,忽然風淵看見了糖葫蘆的小販,停下了腳步。

 

「你要來一根嗎?」風淵問,取下一枝,將手裡的糖葫蘆遞過來。

 

晶瑩的糖衣包裹著山楂,景憶不用嘗都知道一定很酸,偏生他師傅喜歡吃這酸掉牙的零嘴。

 

他默默地搖頭。

 

他師傅轉回去,付了一根糖葫蘆的錢,美滋滋的咬了一口……頓時將臉皺成了包子。

 

「明明知道只有糖皮甜,為什麼這麼愛吃?」景憶問,有些不解。

 

他師傅小心翼翼的舔了舔葫蘆兒,許是吃了甜願意多說些話,回道:「你以前總用著羨慕的眼神看那些小孩啃糖葫蘆,我就想回味一下你當時吃山楂被酸到的心情。」

 

……好,是他問錯了。

 

「不過啊,」風淵舔了兩口,回頭看著他:「當時的你可憐巴巴的,又不愛說話,想吃又不說,我忍不住就給你買了糖葫蘆……沒想到你一吃發現那個只有外面甜,還是很有毅力的把它吃完了,我頓時就有點心軟……不是,我在說什麼呢?」

 

她扭頭,故作專心地舔起那根一點兒都不好吃的糖葫蘆。

 

他看著她的背影,眼神放柔了一些。

 

「若不好吃便給我吧。」

 

「……我可以吃完的。」還嘴硬。

 

景憶看著她奮鬥了好一陣子,才終於啃完了那根糖葫蘆。風淵搓掉指尖沾上的糖,靜默了幾秒,輕輕喊了一聲:「徒弟。」

 

風淵轉過身來,眼眸溫柔,又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,讓他感到莫名不安。

 

他強自鎮定,問道:「師傅,怎麼了?」

 

「你已下過山,也是時候該出師了。」

 

這話像平地驚雷,轟地在他腦袋裡炸開了。

 

她還是要趕自己走。

 

風淵微微別開頭,不去看景憶的表情。她其實不想趕走他,他是她唯一的徒弟,也是她扶養長大的弟子。

 

但是有一件不為他所知的事壓在心上,讓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彼此之間過於親近的距離,這才將他趕下山去。

 

她希望他看見這個江湖的美與生命,而不是跟她綁在一個小小的山上。

 

後來一路上,景憶都沒有說話,沉默地跟著風淵轉了一圈燈市,就回到了山上的小屋。

 

他向她道了晚安,闔上門的那一瞬間,風淵在他黑沉沉的眼睛中讀到了一絲委屈。

 

感覺自己做錯了。風淵躺在床上輾轉難眠,晚風帶來一股香甜的氣味,讓她漸漸有了睡意。

 

睏倦的眼神閃過一絲渾沌,又很快清醒,她驚覺不好,猛然坐起身看向窗外,臉孔扭曲起來。

 

他們屋外只有樹林,這時節也不開花,哪來的這股氣味?

 

風淵提起刀,三步併作兩步的闖進徒弟的房間,看見景憶胸口平穩的起伏,她又探了探脈息,只覺得比平時更緩慢一些,鬆了口氣的同時心中也湧起狂怒。

 

是哪個活膩的傢伙敢動我徒弟!?

 

她單手提刀,側耳去聽,發覺屋外樹林只有一個呼吸聲,她悄悄從窗戶翻出去,神不知鬼不覺的繞到賊人背後。

 

那人沒想到安息香竟然對風淵無效,正想著應該可以進去收割兩人的性命,背後卻猛然竄起一絲寒意。一個冰涼的,彷彿從地獄爬回來的聲音陰森道:「你、對、我、徒、弟、做、了、什、麼?」

 

那人一驚,還來不及閃躲就被砍斷了右手,發出尖銳的慘叫。鮮血噴濺上風淵的臉龐,染血的美麗面孔在月光下一片肅殺,令人膽寒。

 

「你放了什麼東西?!」

 

風淵將刀往下一插,那人痛得想打滾,又被釘死在地上,淒厲的慘嚎:「別殺我!我說、我這就說!」

 

「我只放了安息香,就是份量多了些,再沒有旁的了!求求您放過我吧!我再也不敢了!」

 

她就這樣看著那人涕淚齊流,神情彷彿有寒霜呼嘯,無比冷漠。

 

本想直接殺掉,但她還是將人放走了。

 

風淵回到小屋裡,不放心的摸了摸徒弟的脈搏,確認了脈息規律有力,只是稍嫌平緩,她也不敢再睡,抱著刀就默默的守起夜來。

 

本該被迷暈的景憶睜開眼,坐起身看向窗子外守住大門的師傅,他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,卻能從緊繃的背脊看出對方異常專注。

 

放走襲擊的人後,她第一件做的就是查看他是否安好;確認了他只是睡著,怕那人還有團夥來攪擾,放走人通風報信;為免還有人不死心,便打算徹夜守住大門。

 

他真的很喜歡她。就算在記憶裡,她可能曾經傷了自己,也還是喜歡。而且,她明明也在乎自己。

 

過去的她殺伐果決,遇見敵人向來是直接抹殺,這次卻僅僅是為了沉睡中的他,而故意放走敵人通風報信。

 

師傅……妳真傻。

 

另一頭,那被削去手臂的人一瘸一拐,滿身是血,狼狽的回到了駐紮地。

 

首腦對於手下悽慘的情況又驚又怒,一時神色莫測,不知道該不該撤離。

 

他們探明山上只有兩個人,滿打滿算能夠一舉坑殺,卻沒想到是個硬茬,屬下的傷看著殘忍,卻很精準地保住了一口氣,放任他自行回來。

 

雖然沒有追兵,卻是個冰冷的警告——再進一步,就把他們全都殺了。

 

他正思考要不要先撤,就聽見一個冰涼的笑聲,笑了兩下。

 

首腦的寒毛都炸開了。

 

「——感謝你,帶我找到你們的據點。」

 

數分鐘後,敵營殘肢四散,血染天地。

 

除了襲擊者,無一生還。

 

清理完現場,更換染有血氣的衣衫,回到屋內躺下不久,景憶就聽見一個細微的腳步聲越來越接近。

 

他手心微微出汗,卻裝做已經熟睡,任由她搭上自己的脈搏,摸了自己的額溫,又在床前默默佇立了一會,腳步聲才又漸漸遠去。

 

景憶睜開眼,看著漆黑的夜色,覺得內心被一股溫暖充盈,無比溫柔。

 

 

作者的話:

風淵:山......楂......好......酸..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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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瀧兒(幻翼空狐)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